时间: 2024-06-03 13:52:33 | 作者: 雷火电竞APP下载链接
尼泊尔强震后的第十天,汤姆(Tom)上尉站在杜巴广场的废墟上一言不发。震后,他一直在加德满都唯一的国际机场特里布万调度物资和各国飞机。
“我知道这里被毁的很惨,却未想几近灰烬。”他穿着军靴,站在土堆上,望着残缺的皇宫,陷入沉默,“一切都没了。”
他向澎湃新闻()抱怨着此次天灾,也抱怨着尼泊尔政府的救灾不力。眼前的废墟似乎激发了他强烈的怀旧情绪,“国王曾是我的荣耀,如果他在,一切会不一样。”他忽然喃喃自语。
在大部分尼泊尔民众所信奉的印度教中,国王被誉为人民的神。但已经被废弃的君主制可以帮助尼泊尔震后摆脱困境吗?“渴望王室回国的心态是对现政府救灾不力的反应,国王不是神,没有办法解决一切问题。”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亚太研究中心主任赵干城告诉澎湃新闻。
5月12日15时05分,据中国地震台网正式测定,尼泊尔(北纬27.8度,东经86.1度)又发生7.5级地震,震源深度10千米。
“尼泊尔仍需要大量直升机分发物资,美国直升机也将在近期赶到。”联合国常驻协调官杰米·麦戈德里克(Jamie McGoldrick)告诉澎湃新闻,尼泊尔不需要堆满货物的机场和仓库,“不同机型的直升机可完全解决山区投放物资准确性的问题。”
但是,“外面的飞机进不来,里面的飞机出不去。”汤姆对澎湃新闻说,运输能力有限,震后的尼泊尔像座围城。
杜巴(Durbar),在尼泊尔意为皇宫,加都河谷的三个古城分别坐落于加德满都、帕坦和巴德岗,曾是三个国王的王宫广场。
入夜,成群的尼泊尔军人在杜巴广场,或静默伫立,或收拾废墟中的物品。倒塌建筑旁的空地上支着简易帐篷,尼泊尔平民在其间行走。往日广场上的各色蔬菜瓜果与熙熙攘攘的人群已消失。余震中,断壁残垣持续坍塌,在救援部队搭起的星星灯火中掀起尘土。
汤姆上尉凝视着黑夜中的白色宫殿:“多少代国王皇后曾住在这里,每年,尼泊尔总理、总统会在这里对人们招手献词,那是我作为军人最自豪的时刻。”黑夜中,汤姆上尉额头的皱纹清晰可见,眼角闪着亮光,“看着机场堆积如山的各国物资,我每天都想,要是这些物资钱款全都能用在重建上,尼泊尔将飞速前进许多年,但是……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。
“国王像是尼泊尔的一把保护伞,民主可能适合美国、欧洲,但它的代价对尼泊尔来说或许太高。”尼泊尔驻前总领事、世界文化网首席顾问塔姆拉·乌克雅波(Tamla Ukyab)对澎湃新闻表示。
“我们需要像样的帐篷、需要食物,一到下雨,洪水横流,雨滴还会沿着帐篷滴下来。姐姐的小孩开始哭闹,不知道该如何生活下去。”24岁的苏西拉(Sushila)身材矮小,是一所学校的英文老师,她已经带着13岁的妹妹走遍了Swayanbhu的每个街区,只想为家人找个适合栖息的地方。
地震那天,Swayanbhu的基督徒聚集在一座教堂,闭门祷告,尖叫与祈求声被轰隆隆的崩塌声淹没,无人生还。尼泊尔80%的民众为印度教徒,苏西拉是少有的基督徒,那天她没有去礼拜,躲过一劫。
在距离房屋垮塌现场5米开外的地方,人们自觉地围在一起,戴着薄布制成的劣质口罩,双手抱在胸前,神情漠然地凝视着搜救队。大大小小的公交车驶过救援现场,满载的乘客朝着现场挥手拍照。
搜救现场,中国蓝天救援队和俄罗斯救援队围成圈商讨搜救计划,中铁十四局调来了挖掘机,衣物和器皿随着铲车散落在废墟中,飞扬的尘土夹杂着尸体腐烂的味道,在空中弥漫。
不远处,尼泊尔士兵坐在土坡上,望向救援队,一言不发。“我也不知道能做些啥,我们啥也不会,无经验,没有装备。”一名士兵对澎湃新闻说。
遗体被一具具运到帕斯帕提神庙Pashupatinath(俗称“烧尸庙”),肉身在庙前河畔的火焰上化作滚滚浓烟,这是尼泊尔印度教徒离开人世最圣洁的方式。
静静流淌的巴格马蒂河畔,十几口人围着老人的遗体。长子抱起最小的孩子,蘸了河水洒向逝者的脸,一位妇女跪在老人身旁恸哭。不远处,人们在河边洗衣、沐浴,打捞未燃尽的骨灰与木头,然后运往附近的制砖厂。桥上,浓烟滚滚下,人们看着一场场祭祀,空气中的味道刺痛鼻息。
“地震后,我们确实需要救援,但没有帐篷,没有食物。”56岁的导游罗摩(Rama)告诉澎湃新闻,“我只相信努力工作和一点点运气,民主改革后,我的生活没多少改善,但至少君主制时期,我能在杜巴广场的集市上和国王聊天。”
2006年,一场轰轰烈烈的政治运动极大地改变了尼泊尔的政治生态,执掌尼泊尔命运238年的沙阿王室被剥夺权利,成为尼泊尔政局的配角,7个主要政党联合起来重新执政。在丛林里从事暴力革命达10年之久的武装“尼共(毛主义)”走出深山,与现政府尽弃前嫌,宣布将通过谈判回归政治主流。随后新内阁通过决议草案,解除国王拥有的一切特权,废除君主制,议会成为全国最高权力机构,自此尼泊尔成为“世俗国家”。
2008年5月29日,沙阿王朝高悬了240年的旗帜在末代国王贾南德拉所住的纳拉扬希蒂王宫最高处降落,当晚,尼泊尔联邦共和国的国旗第一次在王宫内升起。
那一天,许多尼泊尔人聚集在加德满都市中心的街头,载歌载舞,欢庆民主的到来。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也发表声明称,尼泊尔人民“明确选择了和平与改变”。
7年后,一次特大级地震已造成8019人死亡,17866人受伤,严重冲击着尼泊尔民众的心灵,这一个国家再次面临考验。
采访中,多位接近尼泊尔军队、政党高层的人士向澎湃记者抱怨,内政部和总理府的官员在震后忽然消失,整个国家群龙无首,“当天我们的总理在印度尼西亚参加万隆60周年庆,他是在看到(印度总理)莫迪的twitter后才知道尼泊尔发生了地震,但没有立即回国。”一位接近尼政府高层的消息人士告诉澎湃新闻,总理是第二天回国的。
“尼泊尔现政府的领导力太弱。” 尼泊尔战略研究所NIISS所长兼创始人柯伊拉腊(Bhaskar Koirala)对澎湃新闻指出,“我们应该一个强有力的尼泊尔政府,这不仅对中国、对印度,对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有好处。”
“迄今为止,已有来自34个国家,超过4000名各国救援部队参与了搜救。”尼泊尔军方发言人贾格迪什(Jagadish)向澎湃新闻指出。
5月5日,尼政府发表相关声明,由于再无发现幸存者的可能,要求所有外国搜救队离开。“当天,各国驻尼大使在会上对此不置可否,也没有外国搜救队真的撤离。”另一位熟悉尼泊尔内政的人告诉澎湃新闻。
“尼泊尔已经陷入了一种困境,一方面对政府失去信心,另一方面又希望政府能强大,独立。”乌克雅波指出,“国王的回归,至少在文化上,受到所有人的尊重。”
但一位尼共(毛主义)的成员说,只有民主共和才能带来平等,尼泊尔不能退步。
“国王倒台后,想要恢复君主制的可能性不大。共和塑造了尼泊尔国内政治的和解,君主制可能会造成新的分裂。” 赵干城告诉澎湃新闻,“皇室作为政治势力在尼泊尔已经不复存在,尼泊尔军队也无干政的历史传统。”
在距离Swayanbhu搜救现场步行约30分钟的帐篷里,25个人挤在同一帐篷下,苏西拉一家8口围在一起,看着平板电脑里的日本娱乐节目,笑声不断。被子和厨具杂乱地堆在地上。苏西拉为记者端来煮好的红茶。
帐篷外,苏西拉的妈妈用手打理着凌乱的头发,清洗脚上的污泥,她不会说英语,用手比划着要在镜头里留下最美的样子。旁边,一群年轻人正围着私人发电机给手机充电,每小时需要支付20卢比(约1.25人民币)。
“尼泊尔女人从16岁就开始嫁人,但我不想,我要去英国读书,去国外工作生活,我爱我的国家,我为这一个国家的遭遇心碎,但我需要更好的未来。”苏西拉24岁,单身,她说,地震让她头一次感觉到了平等,无论贫富都睡在帐篷下。
数据显示,2014财年,为了到国外找工作,平均每天有1500名尼泊尔人经由正式渠道出国;而在1996年,平均每天只有6人。据信还有非常多尼泊尔人经由非正式渠道前往印度,由于印尼开放的边界,没人知道确切数字。经济学家和人力资源官员估计,在某些季节,全国有四分之一人口可能在国外务工。
经济学家警告,如果政府不尽快创造更多就业机会留住年轻人,当灾后救援行动结束后,年轻人将加速大量出走,从而重挫尼泊尔的灾后重建能力。
“我用自己募集的资金为民众买食物、帐篷、药品,不会把钱直接捐给政府。”议会第四大党RPPN(The monarchist Rastriya Prajatantra Party Nepal) 的成员皮特(Peter)端起了桌上未加糖的红茶,摘下帽子,掌管四家公司的他告诉澎湃新闻,他将在未来参选尼泊尔总理,“我想改变这个国家。”
“对我来说,国王、党派、军队谁执政都不重要,谁给我钱,给我食物,我就跟着谁,跟着让我存活下来的人。”罗摩告诉澎湃新闻,“帕斯帕提给了我工作,我就跟着这座庙的主人走。”
上一篇: 探索充气移动帐篷在景区的应用前景
下一篇:赤峰汽车脱困救援附近24小时服务